他昏昏欲睡地躺在母亲身边,看北斗七星像个盛饭用的大勺子一样斜斜地挂在天上。
“娘亲,为什么我要叫鹏举,弟弟要叫星河?”
他那时候年纪太小,还没读过李清照的那首《渔家傲》。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母亲是渊博的,他们家中有那么多的藏书,诗词文章,历史典籍,她都一本不落的读过。
但她教养孩子的时候,却还是愿意用最浅显易懂的话去与孩子交流。
“娘亲希望你们可以志存高远,一飞冲天,做大晟的栋梁之材。”叶莞衿侧首看着四岁的长子,柔声细语地笑着说道:“不过,鹏儿,娘最希望你们能快乐。”
“做自己想做的事,成为自己最想成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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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母亲被官兵强行带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父亲想方设法的去搭救母亲,他领着弟弟陪着祖母守着这空荡荡的小院,等来的却是失魂落魄的锦心姑姑,带回母亲的死讯。
两个女人在房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没人顾得上两个还不谙世事的孩子。
他不肯相信,跑出家门跑了好远好远,想自己去把爹娘找回来。
路上到处是马车和行人,他被石子绊倒在地,摔的半天爬不起来,还使劲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心里莫名的知道,他再也没有摔倒了以后哇哇大哭等着人哄劝的资本了。
星河踢踢拖拖地迈着小短腿儿追上来,扑进他怀里用哽咽的童音唤:“哥哥。”
那是生性腼腆的星河第一次开口说话。
他七岁的时候父亲才回到家里,那晚临睡前,父亲招他到面前问:“鹏儿,这三年你们过得好吗?”
他想说要是没有燕王殿下时常接济,他们一家靠他寄回的军饷根本就活不下去;想说街坊邻居家的孩子们常欺负他们兄弟俩,嘲笑他们是没有爹娘的孩子……但看到父亲面容上的内疚和疲惫,他又把这些话都咽了下去。
“挺好的。”
他早就比同龄的孩子先学会了宽容和体谅。
父亲做了京城团练使,他就随着父亲在皇家演武场上受训。
念岑从小身体虚弱,军中训练强度大,他一天也撑不下来,但念岑酷爱读书,日日泡在母亲在世时的书房,还没到开蒙的年纪,母亲留下的藏书就已经被他读过一半。
“咱们家是该有个读书的人。”父亲的语调中满是欣慰。
演武场上的少年们都看不上那几个新来的小世子。
一个孩子倒安排了七八个人伺候着,端茶的端茶打扇的打扇,照顾的细致入微,严海治军向来严格,对这几个孩子也只好客客气气的,练了没一会儿孩子们就嚷累了,又只好先解散休息。
这帮皇室子弟,简直是把练武当儿戏,严奉岑嗤之以鼻。
小孩子们在宫里都被娇惯的了不得,严海教过几式拳法让他们两两一组过招,其他孩子们都畏畏缩缩的不敢动,只有一个小孩子迫不及待地出拳把面前的六皇子打翻在地。
六皇子坐在地上哇哇大哭,那个小孩子却乐得直蹦,炫耀似的跑到严海腿边扬着小脸儿大嗓门儿的邀功:“师父!我这一拳出的好不好?”
“映淳郡主!”严海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六皇子还没准备好呢,还不快把他扶起来。”
站的远远的严奉岑这才看清了,那几个都包着总角的小孩子里,居然有个穿裙子的小姑娘。
没过几天,严奉岑自己在场上练习射箭的时候,小姑娘忽然不知从哪儿兴冲冲地跑过来,一点儿不怕生的问:“大哥哥!你是师父家的大严哥哥吗?”
小姑娘的一双大眼睛又黑又亮,小脸蛋儿被晌午的太阳晒的红扑扑的,活像个圆圆的大苹果。
严奉岑之前就认识这个可爱的小妹/妹。父亲跟他说过,燕王殿下的女儿现在也和皇室子弟们一同在演武场上训练,只不过世子们是为了完成王上安排的课业,她却是自己要来的,每日练功的时候都比其他孩子的兴致要高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