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一念之差,铸成大错。”
山城,中统局本部,徐增恩双手叉腰在办公室踱着步子,既憋火又无奈。
押送钞票的人连车都落在了戴春风手里,可谓人赃俱获,还有银行的旁证材料,老头子一看证据确凿,当即批转宪兵司令部接手,将三名押运员全部判处死刑。
原本几个小特务的死活罢了,他自然不想赤膊上阵再和戴春风争斗。
但其中一人是湖北调查室主任的小舅子,为了照顾属下的情绪,他必须设法营救,最起码也要拿出姿态来,不然人心散了,谁还替他卖命。
这边正烦呢,李秘书小心翼翼地敲门进来。
他知道自家这个老板虽没有一般特务头子那种凶狠霸道、满脸杀气的“吃相”,反而说话时柔声细语、面带微笑,有种温文儒雅的长者风范。
但你要觉得他是菩萨心肠,那就大错特错了。
事实是他对下属非常严厉,稍不如意,就要收拾你。
而且你根本摸不清他收拾你的方法。
李秘书有次代拟文稿,不合徐增恩的心意,他却不直接指出哪里有问题,反而说你昨晚一定没有睡好,先去睡上一觉,等头脑清醒了起来再写。
李秘书不知道这是挖苦之语,老老实实回家睡觉了。
结果第二天徐增恩问电文呢?
秘书自然交不出来。
徐增恩说看来你还没有清醒啊,好办,便让便衣上来扒了秘书的衣服让他站在冰天雪地里面反省。
想起过往的遭遇,李秘书不禁打个寒颤。
老板喜欢装神弄鬼,说话藏头露尾,故作高深,一切让下属去猜,谁不惴惴不安。
此刻见老板一脸阴郁,他自然不想这个时候触霉头,但收了别人礼物,事情还是要办的。
“局座,山城调查室的徐为群徐主任求见。”
“我不是说了不见任何人吗?”
“我是这么和他说的,但他坚持,说有重要的事一定要面呈”
“出去!”
李秘书赶紧退出去,刚要关门,徐为群隔着门大声说:
“再晚一点我怕红党就要跑了。”
徐增恩在里面听见,一个激灵:
“让他进来!”
徐为群四十上下,一脸憨厚老实相,身上穿着一件朴素的蓝布上衫,灰布裤子,看上去像个乡村教师。
而实际上,他却是山城地区最出色的情报员,是个善于伪装、工于心计,打入内线的情报老手。
此人手下网络了一批三教九流的人物,这些人的触角伸向社会的各个阶层各个角落。
他掌握的这些眼线都善于利用同乡、同行、知己、亲密者的关系,使其不知不觉落入圈套,招来杀身之祸。
徐为群坚信一句话:
最好的谍报员,不是去打探什么,而是主动让对方说出来,他不主动去认识别人,却总能让别人主动来认识他。
接近,建立感情,取得信任,有了感情后,对方会不自觉地向你吐露真情。
徐为群进了办公室,恭恭敬敬地站着说:
“局座,昨天我们在黔江端了一个红党交通站,四人反抗被击毙,但我们抓到了交通员,此人扛不住酷刑,供出了他上线交通站的联络员。”
徐增恩果然来了兴趣:
“然后呢?”
“我们已经找到了他,此人的另一个身份是‘邻家小面’的伙计,现在伙计已被我们秘捕,正在审讯中。”
“干的好!”
徐增恩一扫此前的阴郁,大喜道:
“那还等什么,直接突击这家面馆,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心说狗日的戴雨农,红党都潜伏到自家电讯处了,自家后院起火了还不忘攻讦老子,等老子这一网下去捞到大鱼,一定要让委座看看,搞情报谁才是专业的。
邻家小面。
老董正坐在柜台后面算账,余光瞥见外面突然多了几个行迹可疑的人。
一直逗留的黄包车车夫,还有突然冒出来的擦鞋匠。
擦鞋匠虽着忙着帮客人擦鞋,但眼睛却一直瞥着小店,无意中和此人对视了一眼,老董立刻意识到对方有问题。
他唤来一名伙计问:“小刘出去多久了?”
“有一个小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