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早上时是阴天,谁知到了这会儿,阴云全散了,一下子就热起来了。这令这些远道而来的仆役家属们来说确实很不好受。而且除了那被王婆婆叫做黄驴子的矮壮汉子,其他家属都是非老即残。
今天杨羽耀见到的这些来领钱的家属并不多,包含黄驴子在内一共也就五人,除了黄驴子、王婆婆,戴着帷帽遮面的女子,看起来似乎神志不太正常的小老头,还有一个没了双手的女子呆呆地看着他们。
注意到杨羽耀在观察这些人,周谢安便用传音给杨羽耀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几个人。
王婆婆是运粪水的,就算是在夏都,也没有修建可以排污的下水管道和化粪池,因此哪怕是自家修有厕所的,也是需要定期把快满出来的厕所清空,因此需要王婆婆这样的职业,在深夜时走街串巷地把这些排泄物收集起来运出城外,卖给农夫种地。
但年轻时的王婆婆,却是夏都最厉害的绣娘,然而有一天她突然生了病,病了好久,她的丈夫、儿子儿媳带着家产全跑了,只丢下一个年幼的孙女给她,自认为自己也活不了多久的她只好将卖给了将军府做丫鬟。
对于夏都的这些平头百姓来说,八九岁无依无靠的小姑娘被卖给杨家做丫鬟那都不能叫卖,那是这个境遇的女孩最好的出路。虽说在夏国女子也可以同男性一般做官,但能做到那点的人寥寥无几。身家和天赋都顶好才能做到。绝大数女子,依然连挣钱都不容易。更不用说那么小的孩子了,几乎只有卖去当丫鬟这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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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事实上这仍是贩卖人口,但对于百姓来说,肯定优先考虑的便是活命。若是连命都没了,尊严什么的更是无从谈起。
假若王婆婆依旧是那个厉害的绣娘,她当然可以把孙女带在身边抚养,但那时她自己都命在旦夕。虽说如今好了起来,她却再也拿不起绣花针了。不止绣花针,任何细活她都做不了,所以她找了运粪水这样的活干。
而那个同杨羽耀说王婆婆的话可信的女子,也姓黄,她和另外一个没有了双手的女子都是在夏都遭遇妖兽袭击时失去了丈夫,为保护孩子落下了严重的残疾。她们俩的孩子都是主动卖身,成了将军府的仆役。
而那个痴傻的小老头儿,则曾经是一个乞丐,捡到了一个弃婴抚养。他和收养的孩子倒是躲过了那场妖兽之乱,可这小老头儿却在乞讨时被几个路过的青年嫌脏了眼,对他一顿暴打,为了救他,那弃婴也是主动卖身成为杨家的小厮,得钱给这小老头儿治疗。可惜治好后,这小老头儿脑子便经常不清醒了。
“当初那人牙子说黄雅的父母实在是穷养不起孩子了才把有能力干活的她卖掉来养其他几个孩子,这黄驴子之前每次来倒也一直表现得一副卑微老实的模样,若不是他今日终于露出了真实的嘴脸……”周谢安同杨羽耀传音道,他为自己看走眼有些懊悔。
“他确实是穷,心穷身也穷。”杨羽耀应道。他没有指责周谢安看走眼,事实上单单是看黄雅的话,他并没有看走眼。黄雅能够被选入让杨羽耀挑选备选贴身仆役这点足以证明,她的各方面都是经过多人长时间验证的。只是她,她们三姐妹,摊上了一个异常糟糕的父母。甚至那个作为中间商的人牙子可能都不清楚黄驴子是这样一个把女儿纯粹当商品的人。
王婆婆说,黄雅被卖掉后,家里干活的就只剩下她的两个妹妹,而三个弟弟则在父母的纵容下啥都不做。
王婆婆还说,她也不知道黄驴子是不是在领到黄雅的月钱后发现月钱还不少,加上把黄雅卖给人牙子得的那些银子,他就没再做工过。黄驴子常去逛的暖红馆,是个低端廉价的青楼,他每次领完黄雅的月钱,就去光顾那里,再带着剩下的钱给他的妻子和儿子。然后他就待在家里,等着下一次领月钱。
将军府给下人的月钱确实不少,除了第一个月的考核期没有月钱,通过考核后,就算是三等仆役,每人也有一吊钱。如果做得时间久,并且工作能力好做事态度佳,月钱还能得得更多。最高甚至能达到一千五百文钱。
但这么高的月钱,当然并不好拿,将军府对仆役的要求严格程度,堪比在宫中做事的宫女。杨羽耀觉得各种杂活干起来都很不错的涂山,被红绾带去培训到现在都还没能结业。
但就算这月钱比较多,可再多三等仆役的月钱一年也不到二十两银子,仅凭这些,要养一家子可不太够。何况每个月黄驴子都要优先花掉一部分呢?也许是因为他们家住在郊外,还有自己的田地,有那两个姑娘来种地,否则他们不干活,那剩下的钱根本养活不了他们。
“是啊,种地、养鸡、洗衣、打扫,老太婆我每次路过,看到的都是那两姑娘在做,那三个小子基本都是整日游手好闲地在村子里晃悠,偷鸡摸狗,惹是生非。大约一年前吧,那个叫做黄勇的大儿子,迷上了赌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