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听了当即可是红了脸,这可是事关自家女儿的幸福,真真是外人还没有说要替宝二奶奶纳妾,自家人反倒寻趁了上来,遂不由得为自己当初的善心感到一阵悲凉。
王母当然知道自家做的不地道,可是后辈的前程当紧,除了这个,还有谁家肯要官奴之身的做妻妾,难不成要嫁了薛家的奴才不成?竟是不行的,故此王母狠了狠心,似没有看见薛姨妈沉郁的脸色一样,坚持说道:“我是谁,可是你的亲妈,还能害你不成,这个时候亲戚们不帮宝钗站将出来,还能指靠别人不成?宝钗有孕了,自是不能服侍宝玉了。爷们哪儿有闲的住的时候,可不就是得找个人服侍么。其实论理来说,搁了过去那会儿,哪里轮得到宝玉呢,就是做正妻也得看看他的家世和前途不是。也是便宜了他。”
薛姨妈听的更是脸色苍白了起来,感情她的宝钗竟是如此不堪?难为她顶着压力孝敬了母亲,论起来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是该由自己管母亲吗?还不是自己找寻上去的,别人且躲还来不及呢,自己且要倒贴了银钱,赎回了一群白眼狼。
想到这里,薛姨妈也不耐烦了起来,遂冷淡的说道:“真真是母亲劳神了,可是宝钗这个丫头也是,嫁作妇人也是孩子心性么,自己的家事自己不兜揽着,非得麻烦了别人才好。”
王母听了急忙说道:“什么外人内人,我可是宝丫头的外祖母,赶也是外人了不成,可是伤了我的心了。”
薛姨妈冷冷的说道:“却也怪了,外人倒是这个时候并未与我儿说什么纳妾不纳妾,收房不收房的,反倒她的外祖母反反复复的拉扯,倒是让我觉得您老人家比外人更甚了。”
王母立时紫涨了脸皮,纵然是厚如城墙,她也禁不得自家女儿这样说自己,遂指着薛姨妈骂道:“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宝丫头在宝玉屋里头的地位稳固,方才舍了这张老脸与你说了。你倒是好心当做了驴肝肺,不懂得好人心,只顾着说你娘有歪心呢。”
薛姨妈不耐烦的说道:“有没有歪心思,母亲自己知道就是了,何必叫我们这些做小辈的猜测。有一句话,女儿索性就说与母亲听了,纳妾是人家贾家的事情,没个我们这个做娘家的自己去拆了女儿的台。另,宝玉屋里丫鬟多了去了,那都是贾家老太太自小培养起来的,就是要纳妾,也自该是从宝玉屋里去纳,何必便宜了外人。”
王母骂道:“什么是外人,那些个没相干的才是外人,你真真是越大越活回去了,连个里外都不分了。”
薛姨妈流了眼泪说道:“我是不分的里外,不然也不会一个嫁出去的女儿管了娘家的许多破事,招揽了一群好人才住在自家,连自己女婿都被人谋上了。”
王母见薛姨妈急了,立刻缓了语气说道:“你看看,打小惯下的坏毛病,一说什么就着急起来,也不分个青红皂白的就乱说一通。我不过就是这么一说罢了,也值得你这样。这些都是你的至亲,莫非你还要赶了我们出去流落街头不成?这普天下,除了你那两个可怜的哥哥,还有你那早死的姐姐,可就是你与我最亲近了,我不为我的外孙女打算,竟是要害她?我的后半辈子可还指望着你呢,害了她竟给我什么好处。”
薛姨妈冷笑着摇头说道:“母亲,不是女儿急了,母亲自己暗里好生想一想,若是设身处地,换了母亲,母亲又当如何?就说是咱们荐了哪位姑娘进了宝玉屋子,那她就是宝玉的姨娘,到时候叫宝钗与她如何相处。是按着主母的身份待她,还是按着表姐妹的身份拿个客待她?出来时,宝钗是认她的母亲做一个姨娘的母亲,还是做正经亲戚待?”
王母顿时哑了口,遂强笑道:“好了,好了,是我的背晦了,以后不说了,只是听说那个薛蝌娶的媳妇尚没有给他生下个一男半女,屋里也没个妾室,不如就与他说说,看看……”
薛姨妈简直无奈至极,摇头叹道:“我并不是他的亲娘,这话我与他说不分明,母亲也别和他提,叫小辈笑话。”
王母听了沉了脸:“这个也不叫说,那个也不叫提,今后你那些外甥女的前景在哪里,早知这样,还不如就叫她们被官府卖了去,眼不见心不烦,我也少生这样一口气。”
薛姨妈也不好深说了,事到如今,母亲还没有认清自家的形势。慢说现在京里一般的人家不愿意娶一个官奴做妻妾,就是愿意,照陛下对王家的厌恶,只怕也无人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如今只得慢慢等事态冷下来,时候长一些,待陛下忘忘,自家再聘嫁这些个侄子侄女吧。就是京城里不愿,到京城外面总是可以的吧。可是,那聘娶的人家实在是不够看的,不但与之前无法比较,就是连一般的小户人家只怕也是比不上的,总是官奴之身,等闲的清白人家是不要的,除非大赦,赦了他们的身份。纵然是这样,也有人家忌讳。
想到这里,薛姨妈也不由得愁上了心头,自在那里安慰王母道:“母亲且不要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待陛下大赦天下,咱们家自会起复,到时候哥儿姐儿们也都有个好归宿。”
王母冷哼一声:“你这话比那镜中花水中月还要漂浮,也不论真格的。”
薛姨妈听了急道:“可是叫女儿怎么说,舅老爷犯下此等大事,连薛家也跟着担了不是,宫里的生意薛家是做不得了,偏生外面也收了不少。就是这样,女儿也收揽了不少族人,好吃好喝好供给,满天下看看,还有我这样仁义的姑太太么,母亲若是再向往别的,我也是无可奈何了,只看母亲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