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公主给你这么一开导,现在心中总好受些了吧?谢姐姐就是同理心太重,太为他人着想,反而容易委屈自己,难怪天天被欧阳良翰这家伙欺负。”
谢令姜脸色有些发呆出神,不知如何开口。
这时,离裹儿冷笑一声说:
“其实最讽刺的是,现在咱们今非昔比了,短短一年时间,浔阳王府不再是以前那座朝不保夕的龙城苏府,你大师兄更是平步青云,学士加身,主政一州,但是云梦剑泽那边,似乎并不知晓。”
这位梅花妆小公主一袭月白色男装,摇头晃脑,悠悠说道:
“呵,她们不知道现在的浔阳王府就是以前那个站如喽罗的小小苏家,不知道你大师兄褪去了芝麻县令官身,现今入了修文馆,高升刺史。
“按照这些高高在上的云梦神女们的尿性,若本公主没有猜错,她们估计到现在都想不到欧阳戎和欧阳良翰其实是同一个人,二者地位悬殊,她们联系不到一块去的,倒也是,儒生的字都是求学时师长取的,为官一任名扬天下都是以字闻名,她们从绣娘那里估计只知晓了一个欧阳戎的名字,不,指不定连这个名字都忘记了,平日都是以‘越处子的凡人童夫’代指,嗯,不然怎么叫贵人呢,多忘事嘛。”
谢令姜红唇紧抿,看了眼巧笑嫣然的离裹儿。
后者唇角扯起,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语气:
“这些云梦神女们,不知道现在让她们十分头疼的东林大佛,正是这位她们忘了名字的‘越处子的凡人童夫’主持建造的,不知道监察院女官们在江南全境通缉她们的公告与天罗地网的布置,也是这位‘越处子的凡人童夫’操刀的,更不知道取了龙城那一口新神话鼎剑的蝶恋花主人,也是这位‘越处子的凡人童夫’。”
离裹儿含笑:
“本公主真想看到,她们知道真相后的脸色,想必会比元宵的烟花还要精彩,啧啧。”
谢令姜秀眉一蹙,犹豫开口:
“可是大师兄知道后,会很难做,还有……那位绣娘姑娘,也会难做。”
“不,欧阳良翰才不是这种纠结私情之人。主持建造浔阳石窟的东林大佛,从来都是他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离裹儿立即摇头,脆声有力道:
“就算他知道绣娘那档子事,大概率也不会变,因为他的公心一定是多于私心,这一点还是能肯定的。谢姐姐,你得相信你大师兄。”
谢令姜安静了会儿,忽而端起面前大师兄没动的茶碗,仰头一口饮光茶水。
离裹儿拿起她放在桌上的折扇,“腾”的一声展开扇面,为她轻摇扇风。
梅花妆小公主似笑非笑说:
“难怪刚刚商量三清道派接到的云梦剑泽大女君递话的事情,你全程一言不发,不提建议。
“谢姐姐,你其实是在担忧你大师兄这么下去,会直接和云梦剑泽生起冲突,到时候又遇到绣娘姑娘了。
“所以,暂且接下那位大女君的蛮横要求,咱们退至一边,坐山观虎斗,也未尝不可?是也不是?”
谢令姜抿了下嘴,直接起身,抢过离裹儿手中轻摇的黑白折扇,一双大长腿迈开,走出大门。
她高挑婀娜的身影在闺蜜损友忍俊不禁的目光下,消失在了楼梯口。
书斋内外,只留下谢令姜的一句冷哼嗓音。
“真是碎嘴,好惹人厌。”
……
欧阳戎昨夜思量了良久。
今日一大早就起床,整装待发出门。
刚赶到早膳厅,准备通知婶娘早上不在家里吃了。
结果才进门,就瞧见了一袭鲜艳似玫瑰的红衣倩影,正坐在桌边,捻着银勺小口舀汤,送入嘴中,听婶娘讲话。
谢令姜巧笑倩兮,陪着笑不拢嘴的甄淑媛用膳。
欧阳戎身影出现在门口后,一大一小的目光全落在他身上。
“小师妹?”欧阳戎好奇。
“大师兄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谢令姜问。
欧阳戎无语:“我还想问小师妹怎么起这么早呢。”
甄淑媛解释:“婠婠是来看望妾身的,顺便聊聊改日妾身生辰礼的事情。”
谢令姜放下碗,手帕擦了擦唇角:
“正好陆道友来了,守在王府,王爷和裹儿妹妹今日也没啥行程,那边暂时不需要我,我想甄姨了,过来看望。”
“哦。”
欧阳戎点点头。
他瞧见甄淑媛发鬓上的某个木梳已经消失不见,旁边桌上原本摆放了好几天、都没吃完的桃寿斋糕点也消失无踪,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半细她们收起来了。
“檀郎坐下一起吃吧。”
欧阳戎转头对甄淑媛道:
“不用了,侄儿早上不饿,婶娘和小师妹吃吧,我还有事,先出门了。”
“大师兄去哪?这么早。”谢令姜奇问。
欧阳戎正色:“昨天的事,去了趟浔阳石窟那边。”又随口邀请:“小师妹要不要一起?没吃完的话,那就算了,可以多陪下婶娘……”
“不用,妾身饱了,今日起得早,吃完头有些乏困,先回屋休息了。”
端坐凳子上的罗裙美妇人摆了摆手,朝谢令姜和蔼道:
“婠婠去吧,保护下你大师兄。”
“好。”
谢令姜犹豫了下,起身跟上了欧阳戎脚步。
离开早膳厅前,欧阳戎察觉到婶娘似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不多时,后门马棚边。
刚坐进马车的欧阳戎,默默看着跟上车来、安然坐下的小师妹,脸色倒也不是拒绝,而是欲言又止。
“放心吧大师兄,我今天心情好,不和她一般见识。”
欧阳戎松口气:“好。”
一路无话。
二人赶到了双峰尖的浔阳石窟。
王操之不在,欧阳戎留谢令姜一个闲逛,问了下路,少顷,找到了正在带人巡查存放佛首的容真。
后者看见他,大清早板起的脸蛋,也露出一些意外神色。
这位女史大人扭头,看了眼东边升起的太阳,似是确认着什么。
“抱歉,打扰容女史一点时间。”
欧阳戎把她拉到无人处,从袖中掏出一枚云梦令,开门见山道:
“浔阳王府那边最新得到消息,云梦剑泽广发的云梦令有蹊跷,据查,此物与云梦剑泽内一座传说中的神秘大阵隐隐有联系,有可能波及到整个天南……容女史千万要小心,重视下此物。”
本来不耐烦的容真,身子微微顿了顿,回过头用正眼看他。
欧阳戎本以为女史大人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追问消息源是否可靠,他搪塞借口都想好了。
可是她没有说话,甚至表情都没有变化。
欧阳戎微微皱眉,忍不住开口:
“额,一直盯着在下看干嘛,容女史不想说点什么吗?”
容真多看了两眼匆匆赶来的年轻刺史,目光落在了他神色严肃的脸庞上,然后移开,落到了他手中的青铜短剑上。
过了片刻,她开口:
“本宫知道了,多谢提醒。欧阳良翰,这么早来,你吃了没?”
欧阳戎皱眉瞅着她,忽问:
“容女史早有准备?所以说,是早就知道了?”
容真垂目道:“咱们前几天不是上折子了吗,洛阳那边会来人的。”
不等欧阳戎开口,容真又轻声道:
“而且监察院最近不就在忙活这件事吗,地毯式搜查江州境内,特别是浔阳城内,所有的云梦令……此物已经是第一等的违禁品了,敢私藏就是死罪。欧阳良翰,你前段时间不也参与来着吗,难道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