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戎动作微微顿住,不动声色问。
容真没有察觉,小脸依旧认真道:
“一股特殊的气,似浩然正气,似君子不平之气,还似潜龙在渊之气……
“但平常却看不见,只有特殊时候……例如当初在浔阳渡,你当众死不奉诏的时候,本宫就能隐隐在你身上看到……
“这股气骗不了人,所以在有些为民请命的事情上,本宫信你。”
欧阳戎哑然,顿时想到他藏风纳气的特点。
以往戴青铜面具,装扮蝶恋花主人身份现身的时候,容真应该没有发现这股气。目前为止,应该只是漏了文气。
而容真在他身上看的气,应该是和当初在龙城县,小师妹在他身上看到的“气”是同一种。
“欧阳良翰,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事。”
欧阳戎回过神,是被耳边的清脆木鱼声吵醒的。
他忍不住看了眼面前神色关心的容真。
怎么又给他涨功德?
这位容女史贡献了这么多功德,按道理欧阳戎应该开心才对,但是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些打鼓起来……
他连忙转移话题,认真说:
“容女史也是,同情归同情,也得保全自己,不管如何,既然这次星子坊造像,陛下依旧留你,把这阴阳家晋升仪式的机会让给你,你就要好好把握。”
“什么阴阳家晋升仪式?”
容真疑惑。
欧阳戎更皱眉:“在江州督察大佛建造,不是完成你们阴阳家练气士的一场仪式吗?”
“谁说的?”
“林……”
欧阳戎话语卡住,咽了回去。
他垂目道:“我听人说,四方佛像有四个重要名额,容女史占了一个。”
容真先是点点头,又摇摇头:
“能督察东林大佛,确实是占了一个特殊名额不错,但是需要等到大佛造好才行。
“况且你也看到了,东林大佛之前全是你们在做,本宫只是在一旁偶尔逛逛检查,不参与其中。
“现在林诚在星子坊造像,本宫同样也并不操心具体事务。
“这种不深度参与的情况,如何借助它的‘气’,达成晋升仪式?简直无稽之谈。
“本宫来浔阳城,也不是为了这所谓的晋升仪式,上品岂是那么容易的。”
欧阳戎顿时明白了些什么,眉头却依旧紧皱:
“不是你们阴阳家练气士的升品名额,那是什么名额?”
“是东林大佛建成后,主持它的机会。四方大佛中,东林大佛坐镇的位置,是天南……”
容真语焉不详。
“什么天南?”
“岭南、江南二道。”
“怎么个坐镇法?”
容真端碗喝汤,不说话了,反而忽而道:
“欧阳良翰,你此前一直问本宫,林诚是不是在抢本宫位置,答案依旧……不是。
“但是说到晋升,本宫反倒觉得,林诚此次煞费苦心,夺取你的造像主导权,是有借用星子坊造像,博取晋升上品的机会。
“特别是,他老师还是监内那位前辈,很可能是看到了什么机会。”
欧阳戎闻言,忽然平静了下来,轻叹一声:“没事,都一样的。”
“什么都一样的?”
欧阳戎不答,举起汤碗一饮而尽,耳畔满是“夏日蝉鸣”。
“女史大人也不平?”他忽说。
容真顿默。
……
星子坊,热火朝天的佛像工地旁,一处临时的会议大堂内。
王冷然正一边喝茶,一边慢条斯理的整理绯红官服袖口。
门外,一道马不停蹄的微胖青年身影,一头扎进大厅。
“王大人,查出汪玉与此前州学士子越子昂他们关系的奏折,是谁让你递上去的?那些信件是真是假?这般夹枪带棒,未免太幼稚明显了点。”
在工地忙得不可开交的林诚,抽空赶来,见面就朝王冷然劈头盖脸质问。
原来是此前,林诚上交告罪书后,王冷然紧随其后的那一封奏折——以汪玉曾和江州州学的王俊之、越子昂有交情来攻讦欧阳良翰一事——他也毫不知情。
会议大堂,只有二人,不见某位卫三公子的身影。
王冷然一脸奇怪问:“查出了线索疑点,为何不禀告朝廷?”
“为何鄙人事先不知?无人告诉?”林诚语气狐疑。
“本官乃江州刺史,须对上面负责,当然是第一时间上报朝廷,此乃尽职尽责之本分。
“至于事先……确实是忙忘了,不过林大人想必也不会不同意,现在知道也不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