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成为益州大儒董扶的弟子,私塾里的童子要么非富即贵,就如孟获、爨玉,出身于南中豪族,要么是天性聪慧过人,少时就有惊人的举止,就如孟获面前的吕乂,在数算上称得上天赋惊人。
可吕乂若是只单单天性聪慧,没有什么后台,孟获自然是敢揍上一顿吕乂,可吕乂的身份贵重,乃是益州牧刘璋收在州牧府中的养子,不是他这个南中子能折辱殴打的,这点孟获还是分的出轻重的。
孟获虽说不好读书,但他头脑灵活,素有急智,他转念一想,脱口而出:“吕兄岂不闻叔孙通乎,昔日叔孙通投效高皇帝,不进儒生,而是引荐好勇善斗之士,追随叔孙通的儒生皆生怨言,而叔孙通解之曰:汉王方蒙矢石争天下,诸生宁能斗乎?故先言斩将搴旗之士……今天下大乱,宇内纷争不休,是读书之时乎,当此之时,学而无用,不得济事,当今之世,骑马击剑方为第一要务。”
“哼。”一通大言后,孟获自觉逻辑和洽,对答上优,当是辨倒了吕乂。
‘切。’却见吕乂露出不屑的笑,他摇了摇头道:“这君主在进取、争夺天下时,是最需要能打仗的悍夫。可到了天下一统的时候,文士和儒生便比较可靠……眼下虽是天下大乱,可明公神武、仁德无双,必能澄清天下,一扫寰宇,你我皆是幼童,待到长大成人,天下早已为明公定乎一也,到时候就算孟兄勇武无二,只怕也是无用武之地。”
“嗯……这……”孟获闻言一怔,他嘴唇翻动,却是想不出什么言辞来辩争,毕竟他不能反驳明公刘璋没有吕乂所言澄清天下的才具,前者孟氏造逆,全拼刘璋的仁德方才举族逃过一劫,他对刘璋是感恩戴德的,自是不会言语玷污刘璋。
可孟获生为一个混小子,也不愿在吕乂面前就此低头,他强辩道:“大丈夫应当效卫青、霍去病那样的大将军,率领十万之众在沙漠上驰骋,驱逐戎狄,建功立业,岂能读书习文、作博士乎,获不为也。”
“各花各开入各眼,这作博士或是作将军,不过是趣志不同,无有高下……”
此时从私塾所在的屋外传来一声空明的话,惹得屋内童子纷纷坐定,看着面前的竹简,吕乂、孟获亦是放弃了争辩,无他,声音的主人是他们的先生董扶。
作为益州大儒、谶纬大家,董扶在益土名号十分响亮,灵帝时,就有前后宰府十辟,公车三征,再举贤良方正、博士、有道,董扶皆称疾不就,而是还家讲授,想入董扶门下的弟子自远而至,在董扶面前,益州牧刘璋都是执弟子礼,一众私塾里的童子自是不敢显露出无礼的地方。
董扶拄着鸠杖走进屋内,鹤发童颜的他抚着长须说道:“但就算是作将军,也还需读书习文,为将而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庸才也。”
这句话是说给孟获听的,而后董扶话锋一转:“此外就算是作博士,有君子六艺,诗书礼乐射御,驾驭骏马,搭弓射箭的本事也是有的,不然何以称之君子,何以作博士。”
这句话是说给吕乂听的,董扶说教完争辩的两名弟子后,他总结陈词:“文武之道,不可偏执一端,需文武相济,方能有所成就,尔等需谨记,善思之。”
“是,先生。”私塾内的一众童子皆是俯首称是。
见到一众童子心悦诚服的应诺,董扶微笑着点了点头。“尔等童子且继续学习,不可怠废。”解决了童子间的争辩,董扶吩咐了一声后,就离开了私塾所在的屋内,他今日有一桩事情需要做。
董扶虽是身为治中,但并不需要每日到州牧府点卯,只是隔上几日到州牧府坐坐便是,一则他的年岁大了,经不起案牍之劳,若是每日俯首案牍之间,只怕他已是早早的入土了,二则他的主业其实是教授后进,引荐贤士,案牍文书什么的,非是他需要处理的。
说起来,其实董扶连隔上几日到州牧府点卯也是大可不必,毕竟他身为益州大儒,名重益土,年岁又长,就算不到州牧府坐坐,也没人能说他什么,敢说他什么。
但是董扶还是隔上几日到州牧点卯,坐上一两个时辰,盖因一来给州牧府里的官吏做做榜样,二来有些机密消息,他需要从州牧府得知,家事国事天下事,他是事事关心的紧。
董扶的宅邸离着州牧府极近,这是刘璋给他宽待,避免董扶前往州牧府的路途过远,劳累到了董扶这位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