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震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不就是个樵夫么?”
钟萧重重的咳了几声,摇了摇头:“震儿,你不觉得那个樵夫,有些古怪么?”
震儿一愣,脸上有些茫然。
“樵夫本是早起早归,图的是在市场上卖个好价。而现在日已西沉,这樵夫却刚刚打柴归来,不免让人生疑,这是其一。樵夫唤你不是别的,第一眼便看出你是公子而不是普通下人,这眼力非同寻常,只是其二。这其三嘛,你可见这樵夫提柴,擦汗皆是用右手,而左袖内却虚摆空空,似是断臂。我燕州土地肥沃,断臂之人不在家务些闲农,却非要来此偏远之地靠打柴为生…震儿,你不觉得奇怪么?”
听了钟萧的解释,震儿此刻的脸上才皆是惊服之色,他不敢怠慢,急忙顺着原路疾奔下去。
望着震儿远去的背影,钟萧不禁有些惆怅。其实,还有一个理由,他最终没能说的出口。那个樵夫的声音,他听着,有些耳熟…
不一会,震儿便顺着林道小跑返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头戴斗笠的独臂樵夫。
“两位爷,不知唤鄙人前来,有何吩咐?”
刚一见面,这樵夫便急忙放下背后的干柴,朝二人毕恭毕敬的鞠了一个躬。不过,这么一来,他宽大的斗笠下,具体的面貌便更看不清楚了。
而钟萧却仿佛是避嫌一般侧过了头,盯着远处的天空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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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钟叔并不答话,震儿便只能强打精神,微微朝樵夫拱了拱手:“这位…大哥,我家钟叔说你能看破这断头林之中的玄机,这才将你请来。你若是知道一二,还烦请告之。”
等震儿把话问完,樵夫先是一愣,随后便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容中甚至还多了几分谄媚:“哎哟哟,公子可是难为鄙人了。鄙人只是个普通的樵夫,这断头林的由来也是道听途说,哪里能看出什么玄机?公子言重了…言重了…”
听了樵夫的话,震儿不由得气壮了许多,在他的眼里,钟叔也不过是看走眼罢了,谁说独臂之人就不能砍柴了?
“钟叔!”他转身朝钟萧大声说道:“这樵夫说他也不知,有怎能教得了震儿?”
钟萧先是沉吟了一下,没有说话。
樵夫低着头,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显得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沉默了许久,忽然间,钟萧用一种非常低沉的声音说道:“你若是现在不说,恐怕,可就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钟叔他明明不知道嘛…”震儿刚想反驳两句,却突然发现,身边的樵夫像是突然间僵住了一般!他连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那种作态的谄媚也忽然间变了颜色。
他慢慢直起了身子,踱步到一个木桩旁边,轻轻拍了拍上面的尘土,缓缓地说了一句话:“这,并不是寻常军士所为。”
这一句话,却让震儿瞬间睁大了眼睛,他顾不上弄明白樵夫的身份,嘴上不服道:“你有没见到,你又怎知,这不是臭蜘蛛派来的军士所谓?”
樵夫轻轻笑了笑,指着地上的木桩道:“军士伐木,乃是用利斧在树干左右各砍一个缺口。这两个缺口的位置也有讲究,须一上一下。如此一来,只要有人从侧面发力一推,树干自然便被伐下。用这种办法砍伐效率最高,而所剩的树桩也是不平整的,绝非断头林的树桩可比。”
震儿一惊,他此时才发现,断头林中,所有的树桩切口都十分平整,竟没有一个是樵夫所描述的模样。
还没等震儿反应过来,却听樵夫继续说道:“从影蜘蛛的到来,到夜袭夏荣城,陆陈锋仅仅用了三天的时间。而刚刚伐下的树木是湿柴,若不等其干燥,短短三天之内根本无法当作引火之物。而这,才是非军士所为的根本所在。”
“那…那你说,这断头林到底是如何来的?”震儿此刻似乎已经完全被樵夫的分析所折服,不由得连忙问道。
樵夫叹了口气,缓缓道:“不久前,这里,曾发生了一场恶斗,恶斗的双方是天下两位绝顶的高手。而这里的树木,便是这两名高手相斗时,所发出的气刃所断。”
话音刚落,钟萧却仿佛忽然间来了兴趣。他挑了挑了眉毛,轻轻捋了下颌下的白髯:“哦?是两名高手相斗所为,连这你也能看得出?”
樵夫恭敬的欠了欠身,摇了摇头:“鄙人只是寻常打柴之人,见识有限。只是因为当时两位高手相斗,鄙人恰巧路过,暗地里观瞧,这才得知。”
说着,他向远处走了几步,来到一颗断桩跟前。
“两名高手之中,一名是黑衣女子,背古琴持朱笔,衣上还绣一朵赤花。此人似不能言语,只能以朱笔题血词。如果鄙人记得不错,这里应该就是她当年题词之处。”
樵夫一边讲着,一边用手拂去了木桩上的尘土。果然,一抹娟秀的笔迹便出现在三人的眼前,只不过,当想起这笔迹是用血笔题成,震儿的心里总觉得有些异样。
“夜徘徊萧影弄琴,百转情愫;梦醒处尘缘事了,一场浮生。”
这血词如是题道。
“那另一人呢?”震儿不禁奇道。
“另一人…似乎是一名江湖卜士…”说到这里,樵夫不由锁紧了眉头:“那人身抗一杆大旗,有些语痴。恕鄙人眼拙,并不曾识得二人的名号。不过,那一战却直战得天昏地暗,神鬼变色。鄙人不通武艺,怕被卷入其中,于是便很快离去了。后来,还听说那名卜士同陆陈峰做了什么交易,鄙人就不知了。”
听着樵夫的描述,钟萧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白胡教父”纵横天下多年,居然也听不出樵夫所讲的这两人到底是谁,不由得暗叹出声。
此刻,却只见樵夫转过身,再一次向钟萧深深鞠了一躬,不过在钟萧看来,这次鞠躬的含义,却与之前大不相同。
“此二人,能用则用,不能用则必为我燕州大患,还望大长老深思。”樵夫缓缓说道。
话音刚落,就听震儿惊道:“哎?你怎认出我家钟叔的?莫非,你是刺客不成?”说着,居然徒手就要将樵夫生擒于此。
“罢了!”钟萧喝止了一声,摆了摆手,让震儿闪退一旁。其实这也不怪震儿鲁莽,此番他刚刚大病初愈,便特地乔装出行,为的就是来寻访当年夜袭夏荣的蛛丝马迹。钟萧是个不服输的人,就算败,也要败的明明白白。而震儿此番作为,也只是保护他自己的周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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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退了震儿,钟萧先是沉吟了一下,似乎并不介意樵夫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接着,他却对樵夫问出了一个听上去很奇怪的问题:“现在天色已晚,你却迟迟此刻才打柴而归。不知白日里做了些什么?”
“磨刀。”樵夫的回答很简短。
“哦?”钟萧捋了下自己的白髯:“那你的断臂,又是为何?”
樵夫怔了一下,随后答道:“鄙人的刀,曾因为太钝浊而伤过大长老。因此鄙人发誓,誓要磨出这世上最锋利的刀,报效大长老,因此才自削一臂以明志。”
听了樵夫的回答,钟萧的眼神一变,似是将眼前的樵夫重新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随后,他缓缓说道:“老夫最近,正好缺一把刀。不知你,磨好了没有?”
樵夫轻松地笑了笑,像是解开了什么心结一般,随后却摇了摇头:“大长老,磨刀是为了打柴而用。而这柴,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打的。比如一颗树苗刚刚经过一场风雨,此时最重要的,便是让这树苗休养生息。强行伐下,并非长远之计。趁着树苗生养之时,专心将刀磨得更加锋利,才是上策。”
说着,他抱拳拱手,向钟萧深施一礼:“非是鄙人不肯,只是鄙人的刀,还没有磨好。”
“哈哈哈!好一个还没有磨好!”钟萧忽然间大笑道:“好!老夫明白了。你可以走了!”
于是,在震儿惊异的目光中,樵夫欠了欠身,随后转身离去,再没有回头。
见樵夫离去,钟萧也心升去意,便摆了摆手道:“震儿,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说着,居然转身就要上车。见二人就这样要走,震儿只得连忙拉住钟萧的手,终于忍不住问道:“钟叔,他到底是谁?你们在说些什么?”
望着震儿一脸的茫然,钟萧却只是笑了笑:
“呵呵,震儿你记住,他姓童,叫童肃。是老夫的…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