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册的一天,是从早辰时到晚戌时。
在规划者的匠心之下,整个过程确实条理光明,堪称赏心悦目。
每一次名位变动都以“议”的形式公布:如果玉剑台讨论过后决定启议,清朗的声音会向所有人陈述这一议的目的和缘由,而后涉及剑之高下则剑台试剑,涉及天赋高低则采集众论,最终形成定论后,清朗的声音又会向全场陈述这一议落定的理由,然后把名字敲定在名册上。
有议无议的名位大约在两两之间,当然实际上只要有一半名位需要重新确定,那么另一半往往也要跟着变动,不过变动成功比例大约在六成左右,而且暂时没有一个超出五名上下。
裴液和任子昕聊着,几乎每一个提到的人名他都好奇询问,引得任子昕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终于忍不住问道:“张思彻,你是什么修为?”
“我六生啊。”
“.哦。”她有些犹豫道,“感觉你像没有修行过一样,怎么谁也不认得。”
“我住得比较偏僻。”裴液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他这时是颇有责任意识——若要做那什么【少羽监】,总不能对少陇江湖一窍不通,此时正好补补课。
“嗯能问下你的师承吗?”
裴液顿了一下:“我所学混杂,没有师承。”
“.奥。”
但就在这时,两个人同时注意到,对面海般的人群里,开始出现一波波奇怪的浪潮。
明明此时没有剑议在进行,但一种骚动在飞快地传递,前面的人拿到什么,然后四顾惊呼疑问,后面的人则探着头不停发问,得到什么回答后又发以同样的惊呼。
而在这种骚乱中,隐约可见一本本形制统一的小册在人手中传递,拿到的人蹙紧了眉头翻看,又有人惊愕地指给同伴
“那是什么东西?”裴液好奇探头。
任子昕也紧皱着眉头,茫然摇了摇头,旁边那位飞燕剑门的魏姓老人缓声道:“是仙人台的‘系羽书’。”
“嗯?”
魏老人看来:“仙人台刊发的一种小册,为了将一些事情传阅江湖,以望周知。”
“师伯,是什么事情?”任子昕好奇问道。
“不一而足,有时是揭露罪行,有时是宣告秘事,有时是提醒,有时是警告一般都很值得一看,近些年江湖上也越来越重视了。”
裴液微恍点头,而任子昕一偏头:“啊,我们这边也有。”
确实有,这一片的人群中也有浪潮涌了过来,人们传递着,很快到了飞燕剑门手中,任子昕递给他一本冰凉的小册。
巴掌大小,仅有薄薄几页,说不上精致,反而十分简朴,几乎除了白纸就是黑字,但每页都暗印一片繁复精致的羽纹,而且纸张颇韧,不易撕毁。
刊发之日太新,封面还带着涩感,飘有淡淡墨味。
八個清晰端正的字竖写在上面:《少陇欢死楼结案册》
“事曰:【欢死楼谋杀琉璃剑主】
涉事:欢死楼;崆峒;天山;琉璃剑主
事毕:崆峒伤亡七十三,柏天衢、萧庭树师兄弟身死,二代弟子江以通、席天机身死,祖师纪长云伏法;天山司风安藏身死;鹤检无洞身死;琉璃剑主重伤幸存;欢死楼诛灭。”
任子昕猛地抬手捂住了嘴巴,眼睛瞪大,如初一辙的惊愕如今也出现在她的脸上。
魏姓老人的身体同样一凝,瞳孔缩起。
“这怎么会.”任子昕喃喃道。
对于无数对崆峒之事一无所知的人来说,这些文字实在太过震撼,然而仙人台的口气依然冷静而简练,一如往常许多次通报案情:
“崆峒纪长云、柏天衢师徒为修剑藏勾结欢死楼,二十年来,放任崆峒为藏恶之地,琉璃剑主九月廿五问剑崆峒,突遭欢死楼袭杀。
仙人台鹤检无洞、府衙少卿隋再华搜检金玉斋,诛【孙】、【刘】两面,先查端倪。至崆峒,裴液已诛江以通、席天机二人,因定萧庭树之罪。
欢死楼行险爆发,琉璃剑主于剑腹山受伏重伤,裴液破阵、隋再华阻纪长云一剑,琉璃剑主脱离崆峒。
衣端止、【司马】入大崆峒追杀,事败;纪长云亦追杀,仙人台主章萧烛至,事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