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雨夜杀机

“教练!”停下练剑动作,明了自己已被同期甩开太多的少年宛若生怕被武训抛弃,不由急切道。

然而换来的却是字字诛心,句句事实,血淋淋的胜数对比宣告少年亲手报仇希望渺茫。

蔺雨都道:“楼主将你交托给我,是希望借我之手栽培你,如果时间足够,也许足可大成,要对付那名魔人尚有一线机会。”

“我不在乎时间,我也不针对任何仇人,我只想阻止,阻止可能的杀戮。”殷殷期望,少年殛欲为自己争得一线可能。

“练我的剑法,你的成就终究有限。”蔺雨都转身背对少年恳求眼光,男声无波,冰冷语调判下学生死刑。

“为什么?”

“因为你的心性根骨,根本不适合练我的剑法。”

先天体质注定,面前少年不适合做那快意恩仇的刀剑客。

“啊!”

一声低落,三分恍然,少年眼底光华黯去九成。

“这段时间我以极端苛刻的训练加强你的筋骨,你用功勤奋进步神速,但现在已是你能快速进步的极限,之后便会进入迟滞阶段,你明白么?”声虽冷漠,但出口言辞却是前所未有的耐心。

“涓水足穿石,学生可以继续努力。”天资平平如何,事倍功半又如何,少年想做只是为故去的家人、为现在的组织贡献自己的一份心力。

己身其他方面才华亦不突出,而杀手与其他人员最大不同就在于,相对更加自由。

病兰:“但成就依旧有限。”

少年:“就算这样,我也不会放弃。”楼主讲话犹在耳畔——

[正义未必在我们看得到的地方,生活方式不同,看到的世界也不同。

像史艳文、俏如来,他们的能力比较大,责任自然也较大,这种英雄是要救世济危。

他们是周全不到所有牺牲者,所以必要时就需要用到平凡者三流的身手、三流的正义去周全,去保护。

这,也是侠,谓之群侠。]

微微闭目,蔺雨都强按心头怜悯:

“我放弃了。”

“难道,难道我注定一事无成。”

听到这话,少年心神颤动,开口语调尽染无限低迷,自暴自弃道:“我终究,终究是一个没有用的废人。”

小主,

紧攥右拳转而松开,理顺心情的少年将长剑收好负背,跪地叩首:

“多谢教练的栽培,师恩深重,学生绝不敢有忘,学生会力求精进,不辱师门。”】

大同小异的对话一而再,再而三,接连触动病兰心弦,连带着不知不觉间其人初衷亦为之偏移。

原本蔺雨都只想做学生们杀手生涯中的过客,匆匆来去,待他们毕业后就与包括少年在内的所有人江湖不见。

谁知随着一系列的意外发展,事情开始一点点地偏离病兰计划。

关于这点,最为直观的表现便在于此次胜邪封盾战后,又发现一名少年消失的蔺雨都选择直接前往质询楼主。

【寒冰魅风指劲自尺端狂然透出,直朝皇甫霜刃面门打去,尖锐透骨的寒劲掠过之处,水汽凝结白霜经天。

影奔,招落。

只见术者身不动气不移,长袖中忽然闪电般伸出了一只手来,就像是拂起案几上的尘土,又像是折下自家花园中的花朵,神态潇洒而酌定地骈指如刀,黑铁戒尺已然擎在指间。

进招遇到阻碍,掌握戒尺的还珠武训眼神微厉,毫不退缩,身后衣袂飒飒作响,再一发力——

察觉此状,皇甫霜刃微微偏首,像是沐浴后的人都要甩干发丝上的水滴般抽干来路水汽。

移气化极之间,那凌厉逼人的寒劲便奇巧无比地为术者所役使,转而沿途凝水为器,非是反攻,而是意在制冷对方躁动心情。

霜化水丝凝带,盘绕缠缚蔺雨都,削减杀手进逼之势。

冰带环绕触肤刹那,坚实之态几如刚玉,病兰运气冲关,怎知绸带却是碎而不散。

一瞬落差,连鞘古剑已然抵住蔺雨都喉骨,厉杀、反制,攻防尽在电光火石,眼下就听得皇甫霜刃慢慢道:

“冷静了吗?”

静默片刻,来者选择妥协,他撤步收回兵刃:“阿离人呢?你将他送去战场了?”阿离是第三位令病兰为之韧性动容的孤儿。

“这是一场人与魔之间的战争,所有人都可以死,唯独你病兰的学生不能死么?”

对此,皇甫霜刃的回应也很简单。

“所有人都了解你的心情。”

学生能可体谅还珠武训不能出手的理由,从未开口请求一字一句。

“但你——”

术者深深注目面前杀手一眼,洞悉人心的目光配合冷澈言辞一字一顿狠狠刺痛对方神经。

“不了解他们的心情。”那是对于血海深仇誓死如归的无悔心情。】

皇甫霜刃稍稍活动筋骨,杀手向来属意用剑发声,先声夺人,这也是造成术者身上伤口二度开裂的原因。

当中或许有刻板印象,因为病兰是病兰,任剑谁是任剑谁,旁人或认为不能一概而论。

然操纵人心者总有办法令还珠武训按他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无人知晓,医者用于调节蔺雨都身体机能以期助力对方更进一步权作报酬的亡命水,在迭代发展中曾有产物表现出惑心控人之能。

药物治疗是一个方面,必要时也许还得配合幻术催眠为用。

操梦术于受者而言或许会是沉沦的开始,但对本就沉沦不醒之人来说,这又何尝不是其复苏的全新起点。

斜阳一点点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晚来细雨,梅香坞中,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断,打在花草枝叶上,发出滴滴答答清脆的响声。

迷蒙烟色中一顶油纸伞自停云阁出发,缓缓向龙凤楼靠去。

风动掀起衣襟一角,锦绣戏袍在风雨里飘渺轻扬,犹如诗中画里的神仙人物下落凡尘,令人看得心驰神往。

雨声依稀间犹似还能听见一声轻叹,叹声挟着似真若假的情绪。

似扼腕、扼腕于此地将毁,此身戏台再少一处,若悲悯,悲悯于将亡性命,年华短暂好比蜉蝣。

而在渐行渐远的纸伞之后,烛火乍熄,骤起杀机带走两条刺探性命,黑暗中,有两道重物坠地的声音悄然而起。

阴影里,一双冰冷眼眸转瞬即逝,窗外地上,两具提刀尸体倒在雨泊中,喉骨尽碎,血沫外流。

半醒的杀心对人也许力有未逮,但对魔,绰绰有余。

雨珠顺着屋檐落下,敲在地面溅散炸响,门口正立着一道身影,低冷男声一如天色般晦暗不明:

“徒弟仔做得到的,做师傅的,怎能放弃?”

话落,该处已无人影。

雨还在下着,下的好大,

伴着倏然大作的雨声,风卷雨飞当中,一道漆黑影子以令魔难以相信的高速进入龙凤楼,没有惊动任何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