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最关心的,还是他的法器——那个做工精巧、不曾有一丝锈痕的银色香炉。他说自己曾从香炉弥漫的烟雾环境中,看到了那关键的一幕:阳明商会的某个西方代表,正在桌面上清点着一堆金丝白底的珠子。
珠子具体的数量,很难分辨,因为在烟幕上所呈现的环境之外,似乎还有几颗。在阿德勒的旁边,好像也坐着另外的人,而他正与那人交谈。旁人的数量虽不确定,但至少可以得知那个环境下不止一人。环境只有墙壁,没有参考价值,桌子的样式也相当普通。
当莫惟明问道,能否完全确定,未来的天枢卿就是他本人时,施无弃并不敢打包票。因为香炉呈现的只是一个注定会发生的画面,未必是一个确切的结果,一个无误的答案。在过去,也曾发生过许多次令人误会的场景。说不定阿德勒只是经手了别人的法器,而在那时发生了什么值得注意的事。可惜香炉并未将之后的事呈现。所以说,这种预言仅能起到指导作用。不过毫无疑问的是,预言中的画面是注定会实现的。
而当梧惠问道,能否将那个画面再现,好留下来反复寻找证据时,施无弃同样摇头。那个画面,是他在香炉中添加了特定的配方,才得以捕捉。这个配方的功能是,让未来某些发生了灵力残留、动荡,或强烈情绪的情景呈现出来。似乎是因为这样能在时间的尺度上留下痕迹,具体原理,连施无弃也并不知晓。他只是在漫长的岁月中不断尝试罢了。
同样,他曾尝试过使用摄影机等设备,来保留那一刻发生的画面。当然都以失败告终。最后留下来的照片,都只是穿透烟幕的、蚀光的室内景象。当然,他还在不断努力,试图寻找将其存留的方法。这也是他有那么多不同寻常的镜片、胶卷、造影剂的原因。
不过也有反复呈现某种幻象的方法。只不过,那是因为呈象的关键是原材料——必须是一件某人的贴身之物,随他见证了许多;或在某个发生异常的场合中,某个有灵性的物件。任何信息都是可以被记录下来的,即便是死物,也有属于自己的语言。毕竟在遥远的过去,死物也能在各种情景下化身妖物。这便是香炉除了窥视未来之外,用以追溯过去的功能。
那之后,他们便与施无弃和莺月君告别,来到了市图书馆。梧惠难得主动跟来,没有一丝怨言,反而让莫惟明觉得奇怪。她说,自己是对莺月君说的历史颇感兴趣,才决定一同随他过来。实际上这只是一方面罢了。另一方面的原因,她不便说。
她得时刻盯着莫惟明,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她必须第一时间知道他的进展,还有各种动态。毕竟她答应了如月君,尽可能对莫惟明的调查进行限制。就算不能阻止,至少也要了解情况。在路上,梧惠暗暗想着,如月君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关注他们的?也许是从得到砗磲珠子的时候,现在又是因为琉璃碎片。不过,也可能是更早之前。
因为他真正关注的可能并不是什么法器……只是他在意的兄长而已。
到了图书馆,莫惟明仍有些困惑的地方,需要在宗教区寻找答案。梧惠则谨遵莺月君的建议,与他兵分两路,去了历史区。当然了,主要是她对那些遥远过去的故事很感兴趣。她对这些故事的了解,确实也都是经过添枝加叶的小说,而不是所谓“史实”。不过,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真能算作历史吗……
别说,还真让她给翻到了。这些故事在小说区都被摆在非常醒目的地方,多少人都是看那些故事长大。在历史区,就费了梧惠好一番功夫。碧落群岛的事,看得她眼睛发直,仿佛回到中学的历史课上一样。不过每当她开始犯困时,都会遇到一些还算精彩的部分。她感觉编排这本书的作者,好像故意要和读者搞拉锯战。
从书里,她了解到一个小小的知识:南国又名九天国,是碧落群岛中最大的岛屿。究竟为什么要叫九天国,梧惠有些摸不着头脑。之前听他们说,欲界是六天,色界是十八天,无色界是四天……这个九到底是哪儿来的?她太好奇了,好奇得看不下去。于是又去查其他相关的资料。一查可不得了,光是关于道教中对“九天”的说法,就有四五种,而且没有一种和莫惟明说得一样。呃,可能因为那里是佛教的说法吧。
梧惠终于开始慢慢理解,为什么莫惟明泡起图书馆就没完了。
历史这种东西,和看小说还真差不多。即使开始有些枯燥,慢慢沉浸到里面,也便显得有趣了。尤其当她看到许多之前朋友们提到的事物,便有种生活的呼应感。这些记载在书里的、被很多人认定已然失落的法器,竟就在自己身边——甚至自己还有幸亲眼见到一部分,这种感觉确实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兴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