忱星带着吟鹓,在这个陌生的城镇一路向前,目不转睛。吟鹓只是慌张地跟着,不知忱星究竟是在漫无目的地走,还是早就打听到了什么地方。她也没有别的可选,只能一直追着她那不曾放慢一刻的脚步。她有些累,却说也说不出口。忱星好像从未像现在一样赶时间。吟鹓忍不住想,果真是堂妹的病令她觉得耽搁了吧。
吟鹓真怀疑忱星是不是走过无数次,她是那样轻车熟路。她绕过一个医馆,目中无人地带着她穿过后方的药库。她们从最繁华的酒楼走到路边的苍蝇馆子。她们不断地走,穿过繁华的街道,由喧闹到寂静。人群愈发稀疏,直到白天安静得令人觉得诡异。
终于,她来到一扇破败的门前。
这是一片荒地,但很显然时常有人光顾。门口被访客践踏得光秃秃的草地说明了这点。有来自四面八方的人走过这些算得上路,又算不上路的草地的痕迹。这座建筑也是那样朴实无华,干脆应该说破败不堪了。虽然四下有不少人类的活动痕迹,可这里一点属于人的声音也听不到。光天化日之下,此地的寂静让人完全提不起兴趣。
但忱星偏偏就是出现在这里了。她伸出手,抓上门环,轻轻叩了两下,接着用力叩了三下,然后又轻叩一下。吟鹓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喘,不知她究竟想带自己去哪儿,去做什么。在她心里始终都惦记着自己的妹妹。她临走前甚至没工夫看她把药喝了,也不知子殊那样的人能不能照料好她。可另一方面,忱星在她眼中也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她是不想也不敢将她的话当做耳边风的。
正想着,咔嚓一声,眼前的门开了。
忱星将门推得更开,里面却没有半个人影,真不知是谁打开的门。她走进去,吟鹓紧随其后,想了又想才没将门闭上。破败的屋子里太黑暗了,除了门外钻进来的光,她什么都看不清。忱星像是生来就能适应黑暗似的,在屋里摸索起来,吟鹓紧跟着她,一点也不敢分开。墙边有一座柜子,忱星打开它,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股灰尘和霉味。但柜子的对面并非是木板,而是直接与墙壁相连。
忱星抽出环首刀,将刀尖虚空地挑在门上,对吟鹓说:
“你先进去。”
进、进去?吟鹓不明白为什么,但忱星的语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她迟疑了一阵,忱星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她才慌慌张张地往柜子里钻。在穿过柜门的一瞬间,眼前豁然开朗,属于人群的喧闹与些许汗味混杂在挥发在空气中的酒精里,让人熟悉得顾不上讨厌。
四处都点着灯,屋里又没有窗,虽然亮堂,却有些热,像是带人重新感受盛夏的憋闷。转过身来,她发现自己从墙壁上一扇普通的门走出,而忱星也紧接着从门后跨过。在完全来到这里后,她将环首刀收入鞘中。
这里究竟是……
“参考灵脉的原理,制造的隐蔽场所。”忱星直接解释道,“据说,最初并非为人类造设。不论如何,当下已为人类所用。我打听过,这里是远近闻名的……情报交易所。”
对于两位姑娘的出现,室内的人们并未感到太多惊讶,甚至不少人看都不看她们一眼。再怎么说,恐怕所有有能力来到这里进行消息买卖的人,都见过大风大浪,不论这里会有什么人光顾都见怪不怪了。不过,还是有一两个人,将视线在吟鹓这个怯生生的小雏鸟身上停留一阵的。
“这孩子不会说话。”
忱星直接将她领到一个人面前。那人身上裹着黑色的布,周遭这样多的火光也无法照亮他遮蔽的眼。她继续对那人说:
“鬼仙姑曾帮过她的妹妹。”
提到这个名字,那人僵住了似的,大概是在思考。他仍是一言不发的。吟鹓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们俩,眼睛不敢往别处瞟。那裹着黑布的人思索良久,慢慢地伸出黝黑的手,从身后的柜台里取出了一小包不明的粉末。
“这是鬼仙姑留给你的。”忱星将纸包交给她,“我写信,说了你的情况。不过,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难道不用进行任何身份的核实么?还是说,他们都有信心这个流程绝对保密,不会被他人盗用身份冒领?吟鹓不知道。她呆呆地接过那个纸包。那真的是很小的一包,一寸见方。在里面有一点点白色的粉末,很轻很轻,几乎只让人觉得纸才有重量。
忱星轻轻在她后背拍了一下,示意她将纸包收起来。她立刻照做,忱星很快带着她离开这个位置,并未与先前那人道别。她低声说:“你用得上,死马当活马医。我本不想带你,但鬼仙姑说,只有你来,才能把东西给你。”
吟鹓从她平静的陈述中捕捉到一丝情绪的起伏。她扭过头,看不到被帷幔遮住的脸。但吟鹓觉得,她大概是咬牙切齿的。至于理由也不难想——她并不喜欢被人愚弄。这两天,她似乎有意透露过,自己对鬼仙姑有些许看法的事。不过她还是在为自己的嗓子求得药方,这令吟鹓心里涌起一丝特别的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