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自己的敌人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他们知道自己所在的这一方必然会得到一个胜利的结果,但是这一种胜利是属于这一‘方’的,并不是属于他自己的,不论他在这里扣动了多少次扳机,在这里杀死了多少个敌人,都不会有人为他证明。
因为这是所谓‘国王的功绩’。
一切的荣誉都属于一个人,只能够属于那一个坐在王座之上的人,他们的名字并不会被铭刻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只有等待这一份荣誉属于所有人的时候,这一切才会被改变,在这之前,他只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无法被铭记的人。
他看着那个男人的尸体,那个男人叫特图,今年三十一岁,作为家中唯一的一位男性被征召上了战场,昨天晚上的时候,这个名为特图的男人还给他看了相片,照片上有三个人,特图,特图的妻子和母亲,特图的妻子看起来已经有数个月的身孕,在介绍这些‘家人’的时候,特图那布满沧桑的脸上久违地洋溢起了一点笑容。
当然了,现在马蒂斯应该是看不见那笑容的了。
“如果能回去?”他问着自己,“如果能回去,那我肯定抛弃一切对于‘国王’的尊敬,只找一个远离那所谓的国王的地方度过我的余生。”
乌伦比尔,就去乌伦比尔好了,马蒂斯知道那个地方,那是一个很小的城市,靠近大海,一个安宁的地方,他已经厌倦了这样子的生活,他发现了现实和他所想象的景色完全不同……这里并没有他渴望的事物。
在这里,他的生命并不具备价值。
那些声音还在响着,那些灼热还在燃烧着,子弹,火焰,各种带来死亡的武器在这里不计成本地抛洒出来,远处的界限上,所谓的敌人扛着武器和炮火冲向这里,敌人的目的是冲破这一条线,而他们的任务,是守住这一条线。
那些雾气笼罩在大地上,那些敌人在雾中涌现,因为雾气的浓度并不均匀,很多时候,可能在‘看见’敌人的时候,敌人已经走到了他们的跟前,不论使用什么武器,不论选择什么方向,只要有时间,他们终将成为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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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蒂斯蜷缩在这里,他看见属于自己这一方的人们不断跨过战壕,朝着远处的雾冲了过去,喊叫声,惨叫声,怒吼声,子弹的声音,炮弹的声音,燃烧的声音,当耳朵接受这种声音到达阈值的时候,一切就会回到死寂之中。
他就这么蜷缩着,如同一个雕像,一直蜷缩到快被遗忘的时候。
——乌伦比尔,弗兰里河沿岸。
叮。
那是一朵花,一朵枯萎的花,一朵庞大的花,那一朵花用血与肉搭建起来,缠绕着根茎,这些东西共同组成了这一朵花,而此时,这朵花已经扎根在地面上,那些根茎掀起了地面的泥土,破开了那些石板路,将整一个乌伦比尔靠近弗兰里河的部分覆盖上了这一朵花的色彩。
在马蒂斯的眼中,这一切都是如此缓慢。
扣动扳机。
两枚子弹能够扭曲的时间和四枚子弹的份量是不同的,四枚子弹扭曲的时间和六枚子弹相比也是不同的,马蒂斯并不担心子弹的浪费,对于他来说,现在的子弹还是极为充裕的状态,既然如此,就用这些子弹来给自己创造优势。
子弹在空中的滑动很是缓慢,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甚至无法观察到子弹的动作,从一旁的角度看过去,这几枚子弹就像是凝固在了空中一样,那些子弹在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转动,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