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畿沉默了片刻,又看了看摆放在自己面前的大小罐子,思索了片刻,伸手端起茶碗,然后闻了闻,便笑了笑,开始饮用起来。
庞统看了杜畿一眼,也微微点头,然后示意其余的人,『请罢!莫非还要专人服侍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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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众人,有的面带土色,有的一头是汗,也有的像是杜畿一样,直接就喝,也有的就端着茶碗,哆哆嗦嗦就是不敢喝。
『昆明池,直供长安之水!』庞统看着,然后冷哼道,『自秦以来,便有律规,明渠为饮,暗渠排弃!小罐之水,乃各位入宅明渠之水!大罐之内,乃各位明渠出户处取之!若是各位恪守规矩,又何惧饮之!请!饮!』
环境治理,说难很难,毕竟汉代不是所有人都明白环境的重要性,若不是斐潜在军中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然后就连赵云张辽什么的都承担了所谓洗澡将军,治粪校尉的名号,才勉勉强强让一些卫生条例在军中成为了习惯。
而民间,则是更难了。
多年的陋习,那有什么可能说改就能改的?是不是没有人知道将污水废水排入明渠有问题?肯定是知道啊,可是为什么还这么做?方便啊。反正排在了出水口,然后就和自己没关系了,自己院落里面干干净净就成,其他人是其他人的事情。
然而,环境治理,也很简单,当其他人的事情变成了自己切身的痛,一切都简单了,之前的理由和拖延,都变成了当下的痛苦……
『主公三令五申,长安之内明渠之中,不得排放废弃,污浊之物,全数运往北山填壑!』庞统冷笑道,『然之如何?呵呵,今日之茶,便用各位家宅明渠出处之水!今日之规便是明朝之矩!若是各怀肚肠,只求门前净,哪管他人脏,便是当下之茶!李都尉……』
庞统转过头,不怀好意的对着李园说道:『若是某没记错,李都尉宅邸似乎在韦参律下游……』当然不是紧接着,但是光想一想就够恶心人的了。
李园一愣,旋即看着自己面前的茶碗,然后呼的一声转头看向了韦端。
于此同时,不仅是李园,还有不少人也纷纷看向了另外的人,因为他们知道自家的明渠之水是从上一家那边流过来来的……
韦端额头上汗珠滚滚而落,暗中咬牙,然后也没看他人,直接端起茶碗来,将茶汤一口吞了下去。一旁的李园的脸色才多少好看了一些,脸边的肉跳了两下之后,便收回了原本愤恨的目光。
其实斐潜还算是多少有些良心了,没有让这些家伙喝生水,而且还用茶粉对冲了一下气味,否则这些家伙怕不是回去就上吐下泻?
即便是如此,韦端仍是觉得心头一阵恶心,然后咬牙切齿忍住翻滚起来的肚肠,噗通一声拜倒在地,眼泪说来就来,『臣,臣罪该万死……未能替主公分忧,又家中管教不严……啊啊……家中,犬子如今双手尽残,都是……都是罪臣之过啊……』
说到了韦诞残废,韦端是真的心疼,顿时鼻涕眼泪混杂一起,声音之中也自然多了几分情真意切。
庞统冷冷看了韦端一眼,摆了摆手,『且先归座。』
『主公之前有言,一个时辰已至,各位可有何策?』庞统环视一圈,询问道。
现场安静得仿佛落根针都能听得见。
『果不出主公意料!』庞统从袖子里面拿出了斐潜写的那张纸,『来人,且传递下去,诸位好好看看!』
仆从恭恭敬敬上前,然后将纸张展开,在堂中展示给众人观看。
『饮食思源,首思规矩!』庞统拍着桌案,气势汹汹,面沉如水,『秦汉立昆明池规矩,纠其本意,乃饮清净也!若是人人皆不守规矩,只求自身方便,以污浊混入明渠,何如饮之?察举之规,本求贤才,然如今世人各自为私,泾渭混杂,又如何能饮?主公呕心沥血,创建科举,正如镐池不堪,昆明混杂,欲开新水而活诸位,润朝堂,泽天下!然诸位何为?!』
『某,不过一介荆襄才疏之辈,得主公所重,方位于此,』庞统指着自己,然后又指了指在场的众人,『然,某若是关中不得水饮,自有荆襄鹿水一瓢!各位皆为关中大姓,若是三辅水臭,各位要去何处饮之?嗯?啊?!』
『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无党无偏,王道平平!』庞统指着斐潜所写的字,沉声喝道,『皆求自家门清净,却将污浊为下流!害得究竟是谁?清净又能几何?怨不得山东之辈,嘲笑山西之人如彘,关中之人如犬!』
『某愿为主公大业粉身碎骨在所不惜!』李园长身而起,拜倒在地。
『愿为主公效死!』
『敢不为主公尽心竭力!』
众人纷纷跟着喊口号。
庞统等着众人纷纷乱乱的声音差不多都落下了,才面带不屑的说道,『某若是所记不差,之前主公下令让诸位清理明渠,整治水源,修整律令,赈灾抚民等等之时,诸位都是言辞凿凿,宛如当下罢?』
众人哑然。
庞统冷笑一声,『言于口不如铭于心,铭于心不如现于行……既然诸位皆尚有忠贞之言,尚存仁义之心,便当落于实处!来人!送笔墨纸砚来!各位便于此直书,汝欲何为,陈条罗列!若是言不由衷,出尔反尔,又当如何,皆细细写来……呵呵,若是饥渴,尚有水瓮于此,直饮就是!』